致7月草色

——我的读读写写

大庆 季学文

0

大千世界。致谁？

7月草色。

1

1975年7月，我高中毕业，从学校门，一脚步入社会。

40多年过去，哪年，我都写点什么，给7月。若是写信，知道没地方邮，就放在自己博客里。近几年，博客已不时兴，流行手机短信，可手机短信还没学会，公众号又成新宠。博客从2004年开始写，十几年了没怎么间断，最近这一两年已没人去看，别人去不去看无所谓，重要的是文字留存，留给谁呢？当然是自己。博客忠于职守，我十几年写的文字，一个没丢，感谢我的博客。相比之下，博客看上似乎有些可怜，其实，很可爱。我可怜又那么可爱的老博客。

互联网发展无论啥样，我自己不管遇到什么坎坷，给7月写，写了之后，上传我的老博客，截止今年，还没耽搁过。就跟——过年，去自家老坟，磕几个头，烧几张纸，念叨念叨，最好是别忘——差不太多。

今年写什么呢？ 

2

记得，俄罗斯白银时代女诗人茨维塔耶娃写过一首诗，我以为著名，也的确著名——《致一百年过后的你》

只要想到，就找出来读，情不自禁。

前些天，读《一世珍藏的诗歌200首》（金宏宇 彭林祥主编，湖北长江出版集团 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2010年10月出版），第69页，碰到了这首诗——

作为一个命定长逝的人，

我把我的肺腑之言亲笔

写给在我谢世一百年后

降临人间得你

……

诗人设计了100年后的你。你终于找到了她，她由此获得爱——

如今在人当中你对我最富情意，

你会拒绝所有情人中的天姿国色

——为伊人的玉骨冰肌。

诗的留白处，不知什么时候，谁？歪歪扭扭写了两行字：

怀念你

也怀念那柱老信箱（筒）
或早已锈迹斑斑。

我。我写的。一定是我。

这么跛的字，不会别人，只有我。可惜没标注写于哪年哪月。

哪年哪月读的？哪年哪月写的？都不太要紧，最好是那年7月。

那就写封信好了。依然写给7月。致草色。

肯定没有多少诗情画意，更不会有茨维塔耶娃那么高深的技巧，但7月草色，迷我心窍。

3

已近7月中旬，刚要动笔，高中同学发短信给我，说老牛（我们高中同学，姓牛，父辈山东移民，家住十村，离场部十多里，和另几个同学，骑自行车上学，风雨不误，像他们这样，我们班得有10多个，10多个生产连队的农场，就一所中学，高中就俩各班，高一（1）班和高二（1）班）离世。我们班同学基本大都出生于上世纪末，我58年，老牛长我一岁，他57。

他一出生反右，我一出生大炼钢铁。呱呱坠地时，只会哭，别的啥都不会。在场算是在场，却啥也不懂。除了出生，谁都不知道当时到底都发生了啥事。啥都是后来听说的。许多事，咋说咋是。

上高中那年，他来场部中学读书，我们成为同学。上世纪七十年代初，学校执行“57指示”——既不但学文也学要工学农学军，学校一般不太上课，不每周考试（月考也没记忆），从来没有听说哪个家长带孩子腚跟腚找老师课后补课。那时除了军训，学校劳动课多，劳动课般都在生产队地里上，春天两星期，夏天俩星期左右，秋天一个来月，冬天，天天积肥。老牛农活比我利落，所以，我老好管他叫老牛。他间苗铲地割地的架势，现在我还隐隐记得，他样样总是干在前面，干到地头，总回头接落后同学。高中毕业后我去七队插队落户，他回六队，听说他干得不错，当了副队长。

老牛是我同学。一朵草色，挺不错的一朵。

再后来，就很少联系，各忙各的。

三春不如一秋忙。

人年岁一大，无论谁，每天都难免过着秋天般的日子。

4

前几年，赵薇（国内著名影视女演员）导演第一部影片《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》。影片先后获得第33届金像奖最佳两岸华语电影、第29届金鸡奖最佳导演处女作、第32届百花奖最佳导演等奖项。 

“青春是一场远行，回不去了；青春是一场相逢，忘不掉了；青春是一场伤痛，来不及了”——《致青春》

她的成功和微妙，不一定在金象、金鸡和百花，在青春，在处女。

青春逝去了。处女，草色青青。

可惜，赵薇还挺年轻，青春还没走远，所以致得稍微嫩。要是像茨维塔耶娃致100过后的你那样，会老辣许多

看完赵薇电影之后，曾萌生灵感——写一篇散文,题目都蹦跶出来了，叫《致或早或晚丢失的草色》。现在看，得回没写，写了很难逃脱抄袭模仿处女之嫌。可我当时的确是想回1975年7月，去当年那块青草地，找我的青春，找只有那块草地才有的草色。

那片草色，是一个时代的处女，一代人的青春。我的梦。

那些年去找，可能还行，现在可能是有些晚，不知为什么，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心里添了忐忑。

5

上周，大学同学丁奇在微信圈转了个帖子——德裔美籍人塞缪尔·厄尔曼70多年前写的仅有400多字的散文《Youth》，原文和4个版本译文。译文的4个版本里，我最喜欢王佐良的，别人都把《Youth》译为《年轻》，王佐良译为《青春》，开头是——

青春不是年华，而是心境；青春不是桃面、丹唇、柔膝，而是深沉的意志、恢弘的想象、炙热的感情；青春是生命的深泉在涌动。……

文字多么优美，浪漫，像是在跳跃。

可是，在我看来，再好的翻译也赶不上原文。塞缪尔·厄尔曼是这样写的：Youth is not a time of life; it is a state of mind; it is not a matter of rosy cheeks, red lips and supple knees; it is a matter of the will, a quality of the imagination, a vigor of the emotions; it is the freshness of the deep springs of life.……

流畅，干练，不掖不藏，浅显易懂，又不乏诗意。

青春本来就是。

也许，7月草色。